純貴坊酒業
曹妃甸，遼闊的蔚藍（組詩）
李木馬
李木馬
通海公路
這是一條新時代的跑道
從京沈高速公路
一直往南，從燕山奔向大海
一種漸漸遼闊的蔚藍色溫暖
隨著清新而微涼的氣息
通過毛孔，漸漸臨近了內心
我們的子彈頭汽車，是一只滑動的鼠標
程序，從黃土地延伸到藍海洋
這是一條超越奔跑含義的奧林匹克之路
向著大海，一里一里向遠方伸延
向著希望，一程一程向未來傳遞
唐山，昨天礦脈里沉睡的火種
和今天巨輪上方盤旋的汽笛
在同一座燈塔的瞳孔里匯聚
地層下沉積的煤炭和充溢的原油
以及光纖中奔竄的信息與電流
在大海邊的同一座碼頭啟程
新時代的通海公路，道路在升華
是一條接通了現實與夢境的寬帶
筆直筆直，通向每一個心靈與世界的網址
這是燕山，一道向著渤海伸延的峰脊
它將在世界的經緯數軸之間
演繹出無數次冪的函數曲線
讓北中國，一條活潑的小龍
在渤海灣，馱著比神話更撩人的傳奇
——從容起躍
碼頭打樁
天工開物一般，建設之神
將意念的長臂探進了深海
偉大的勞動，于海槽的陡坡
栽種鋼鐵的莖須
吊架的棵棵青枝上，勞動者的身影
生動如雨中之葉，風中之花
波濤中蕩曳的錨鏈
在我們的意識里，成為
連接某種意義的粗壯藤條
在風口浪尖，勞動者用虎口的卡環
挽起兩種以上的道路，并使之溝通
——在契合中達成完美
這是大工業的鋼鐵巨楔
要讓汗粒無限拓展，成為飽蘸陽光的重錘
夯進意念不再板結的灘底
咚……咚……咚……
這不僅僅是一個小島春天的心跳
這不僅僅是一片海域春天的心跳
這不僅僅是一塊版圖春天的心跳
綢緞般柔和的藍色沃土上
這是一種多么剽悍的種植啊
在旗語中隆起的桁架之巔
有太陽體積的大工業漿果，悄然碾動
誘惑，在與遐想等高的節點上懸起來
連岸邊的車隊、吊群、攪拌機
也閃爍著柚子誘人的光澤
勞動者的毛孔和揮動的扳手
同時張開了嘴巴。是的
事業的汗腥也是誘人的
號子們挽著手，乘上那些
隨鷗翅起伏振蕩的聲波
如宏達的敘述，蕩向鷹眸中遼遠的海域
吹沙造地
灘頭的吹沙管
似狂草的線條抖動身軀
巨蚓般的小小隧道
沙粒，小小的旅客來自灘灣的硯底
一項浩大施工
迸濺藝術想象的靈感
一卷海天書法
蘊涵理性智性的創意
借助海水抽上沙子
濾去海水堆沙造地
一舉兩得，一塵不染
既清航道又擴島嶼
不見“折釵股”不見“錐畫沙”
建設，發展，又不對大自然施暴、非禮
銀灘似紙，星語如棋
新觀念揮就的神來之筆
懸錘夯沙
牛頓的蘋果
在一枚接一枚落地
這里，是渤海灣前襟的一座小島
是大工業的陽光
把這枚紐扣鍍亮
發出鉆石之光
是呵，海底沉睡億年的沙粒
多么渴望舒展開身子
擁抱擁抱陽光，渴望一種錘煉與鍛打
幾十噸重的夯錘，起起落落
像撫慰，又像是一種考驗
金屬的幼林在激昂中微微震顫
連直射的陽光，一根一根
都在震顫中幸福地彎曲
于是，曹妃甸，一座小島的胸脯開始起伏
渤海灣的脈搏開始亢奮，隨著塔頂升高的視角
人，石頭，鋼鐵，隨波紋擴散的心音蕩向了遠海
冷靜下來，細辨這昨日夯聲的另一面
如巨人拍擊在額頂的手掌
那應該是激動之后的審慎與冷靜
從發芽的沖動到理智的果實，物與人
需要以激情編織夢想
更需要有力的夯實與拷問
這里，我看見……
在灘頭，我看見羞澀的石頭簇擁著渴望
在動感的版畫中，我看見方舶上的巨吊
把亢奮垂向了浪穗間舞蹈的鷗影
在引堤盡頭，我看見大陸架在驚蟄的節氣
悄悄探出胚芽狀的觸須
而此刻，在它的弧頂上
有一束安全帽下的目光
鋒利無比地穿過經緯儀鏡孔中的十字線
透過洋面上綴滿金箔的帷幕
我看見驚散的魚群牽手而舞
在北中國海域的深槽底部
新的時代，一股春汛般的大潮
悄然扭轉著身軀
碼頭，樁口一側
我還看見厚土敞向高天的口型
我看見工人們滿手的泥漿
并沒有遮住掌紋里伸延的航線
他們埋頭勞作，無暇多語
忙著往醒來的灘涂上安插彩虹
我看見，簇簇鋼樁呵
密過了沿海公路邊的白楊
我還看見調皮的力量
鉆進了一枚螺絲懷里的小小旋梯
在刀鋒般閃光的跑道上
去約會金屬叢林里迷宮般的邏輯
它們閃身，電流般穿過鋼鐵內部的晶粒間隙
匯入了奔忙的洪流
海島的早晨，我看見
太陽悄悄從碼頭的引堤探出舌尖
舔去了桅頂上最后幾顆霜粒
葦叢別墅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青翠的蘆葦和鳴叫的水鳥
依然保持著古典的身姿和音韻
木屋、棧橋與回廊
和身下嬉戲的清波
似乎與鋼鐵與大工業的氣息無關
可以叫做海市
亦可稱之為蜃樓
在海濱工業城的后花園位置
幽靜的葦叢中
躲藏著一個傳說般的所在
葦叢中的別墅群
絕不僅僅代表休閑與情調
在一根葦子的心里
在一片清波的眼中
它的意義絕不亞于
巨舶和碼頭
鋼鐵和入云的高爐
億萬年荒涼的灘涂上
一縷香檳酒的氣味
無異于阿波羅號
著陸在月球上的第一行腳印
煉油廠的早晨
海天之間的畫框
底色是天藍還是海藍
煉油廠的早晨
是剛剛走出一幅油畫
還是剛剛走下一幀版畫
煉油廠的顏料盒里
儲存著烈焰但沒有濃煙
這些沙盤和積木一樣的建筑
潔凈，安詳，遠遠望去
煉油廠的早晨
在大海與陸地間的伊甸園
閃爍著善意的童話之光
我是一雙隱忍的鞋子
悄然行走在通往廠區的路上
法桐，洋槐，冬青，小檗
與我逆向而行
低低的汽車喇叭
如沐浴在微雨中的花朵
煉油廠的早晨是安靜的
高大的廠房和閃現鋁光的金剛
仁慈而悲憫地站在那里
仿佛若有所思
一條條粘稠的河流
在天空和海底奔涌
盡管那么多的事物在提純與升華
在悄然改變著屬性
煉油廠，良性循環的消化系統
不僅屬于大工業本身
它還屬于風景和藝術
屬于某種啟示
屬于經濟社會之外的
——肉體與心靈
作者簡介：
李木馬，原名李志強，曾任《詩刊》編輯、河北省文學院簽約作家、中國鐵路作家協會秘書長，現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理事，中國鐵路書法家協會秘書長。參加詩刊社第17屆“青春詩會”和魯迅文學院第七屆青年作家高級研討班學習，在《詩刊》《人民文學》《十月》《中國作家》《中國書法》等報刊發表詩文作品兩千余篇，出版詩文集《鏗鏘青藏》《碎銀集》《掌心的工地》等17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