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有多久,真的很難想象。因為我知道,自己活不了那么久。
“生長于海拔4000米以上的南非安迪斯高原,一百年開一次花,花期兩個月,花開之后,迅速枯萎。”這是普雅給我的第一印象。當時,我的驚奇是大于好奇的,不是因為那4000米的海拔,只是驚詫于那一百年。一百年,雖是一個時間名詞,卻包含了太多。
我想起了小時候,小伙伴們之間經常會做的一種游戲:兩個小拇指勾在一起,來回晃動,嘴里不停地說:“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這是一場游戲,也是一次承諾。一百年,就那樣輕易地承諾了,并且深信不疑。可是,現在的我們,又有誰能輕易地承諾一百年呢?不是懷疑時間,只是不相信自己。一百年,儼然已經變得遙遠,即使十指緊扣,也說不出小拇指勾在一起的話。因為一百年在我們心中已變了模樣 。或許,我們自己最初的模樣早已模糊,又怎能去苛求其它呢?“百年好合”,多么美好的愿望。“執子之手”,是再簡單不過的事,然而“與子偕老”,很多時候,只是一種美麗的愿望。也許,正是因為無法實現,才會有所希冀吧。承諾,有些時候,不過是因為沒有把握。
普雅給了自己一個百年的承諾。它獨自踏上了沒有歸途的征程。我曾多次想象過普雅的模樣,但在打開網頁的那一剎那,我驚呆了。我感受到了猛烈的震撼:它的花穗約10米高,每一個花穗上約上萬朵花,花開時,香氣濃郁。它那碩大的體形矗立在蒼涼的高原上,那樣觸目驚心。雖然有圖片,可還是很難想象10米高的花穗是怎樣的壯觀。我想,站在它的旁邊,無論再怎么努力地仰望,還是無法看到頂端。它的高度,我們無法企及。網頁用“驚艷”形容它開花的樣子。我想,那一定是絕世的容顏。一百年的等待,終于以最美的姿態遺世。那濃郁的香氣浸染了整個高原,蒼涼的高原不再寂寞,卻流露出一種悲愴。絕美的綻放,唯美的苦役。它用一百年的時間完成了一場關于等待的救贖。
我經常在想,等待究竟是為了什么呢?每個人都有關于等待的經歷,無論是等還是被等,都是故事的主角。有所期待,才會去等待。然而,等待只是為了所謂的等待嗎?有些時候,一個人為了自己而等待。或許,等待的人自己也不清楚在等些什么,可是還一意孤行。當等待變成一種習慣,我明白,我找不到答案,如同習慣本身不需要理由。
普雅是我所知的最高大的花。沒有人知道它已經寂寞了多久。奇異的外表,很難讓人把它和花聯系在一起。很多見過它的人都很錯愕,因為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甚至有人猜想它是仙人掌。它是一株奇怪的植物,直到一位生物學家的到來并證實它屬于花,為它取名:普雅·雷蒙達。直到那一刻,它才有了明確的身份,才有了名字。在那之前,它一直作為一株無名的植物,孤獨生長,寂寞開花,獨自穿越了漫長的花期,經歷了一個又一個百年輪回。那么高的海拔,那么貧瘠的土地,它卻絕世獨立,為自己站成了一個世界。沒有人知曉,沒有人欣賞,但它還是那樣絕美地綻放,因為它為了自己而盛開,并且只為自己。上萬朵花同時綻放是一種無法比擬的壯美,然而,凋謝時,也是同樣無法言說的悲壯。
兩個月的花期似乎不算短,然而和百年的等待相比,也可以算是曇花一現了。不同的是,普雅的香味更復雜一些,因為它包含了孤獨的氣息,它的香味醞釀了太久。假如它的生長期是兩個月了,而花期是一百年,或許同樣會有驚異,但卻沒有了缺憾,也就沒有了那種震撼人心的美。我一直都覺得,一朵只為自己而綻放的花一定是最美的。它所展現的是最本真的姿態,無論別人喜歡與否,最真的就是最美的。
我想象著花朵頹敗以后,普雅枯萎的情形,不禁地難過。為了那次盛開,它可以等待一百年,可是盛開之后卻又迅速枯萎。那么久都可以等,花開后,為什么不再多作停留呢?我想,它所有的等待都是為了那次綻放,綻放完成之后,就沒有什么可以留戀的了,所以絕然離去。
一百年的等待在兩個月后畫上了圓滿的句號。然而故事并沒有停止,因為下一次輪回又在醞釀。這場等待結束了,另一場等待始伊在即。只要有普雅,等待就不會停止。
我一直覺得很多事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因此,也就習慣了等待。我的等待也許會像普雅的一樣不被知曉,可它同樣屬于等待。或許,可以少一些患得患失。我的身邊有太多等待的人,等待的內容與結果不盡相同,等待的心情卻大抵相仿。很多時候,等與被等,都在享受一種美麗的心情。
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經歷一次普雅般的等待。保持普雅的姿勢,緘默不語卻心懷溫暖。
我希望,我可以以微笑的姿態去迎接那場唯美的苦役。